在民政總署那裏剛好碰上一個展覽------城市經緯,展示的大概是以新馬路為中心的澳門的歷史變遷。當然“經緯”不僅僅牽引來指代歷史,它本身最初的來源是地理領域。經緯,指經線和緯線。沿地球表面,經線連接南北極,緯線平行於赤道,緯線圈和赤道圈是同心圓。經緯線有啥作用呢?在地勢復雜的地區,國界多為山脈、河流,不過在北非、撒哈拉沙漠地區,鮮有山河,所以常以經線、緯線為國界。另外,人們都以經線劃分時區,以緯線劃分溫度帶、植被帶。 我覺得,一個城市的經緯也可以是指它的交通。 交通穿插於遊玩過程中,義務串起每一個景點。多數人覺得景點才是旅遊的目的地,如果能省去景點之間的舟車勞頓就好了。但是,筆者認為,景點之間的搭車、步行,也是一種珍貴的遊歷。景點之所以為景點,一般都是因為它代表了這個地方過去的一面、或者輝煌的一面、或者超越人文的自然秀美的一面,總之,景點是一個地方極端的體現,極端到有點脫離現時了。然而,交通—搭車、步行卻讓人回歸這個地方、這個城市的現在時。在交通過程中瀏覽一個城市,看路人的行色步伐,感受一個城市的生活節奏;去街邊買小商品、問路、找公共衛生間,感受當地人的溝通模式及和善系數;乘公交,看一個城市的交通狀況、政府對公共事業的扶持程度、城市規劃的合理性;甚至像快速倒帶似的車窗外的街景,也是這個城市除卻大綱的總覽。 處於交通狀態的時間是零碎的,所以,關於交通的記憶也是零碎的。於是,我只能把這些記憶零零碎碎地抖落出來了。澳門跟西方國家一樣,都是靠左行駛。駕駛座在右側,公交車門都在左邊。道路比較窄,而且多起伏,有些地方的的坡度還比較大,這樣難怪在澳門看到的基本都是名車,而且是那種看起來、聽起來很有賽車潛質的車。賽車常見,塞車也常見。比較感動的是,車永遠禮讓行人。公交也頗便利,對於當地人來說,有學生交通卡的每次才1MOP,外地人的話每次要3.2MOP,很奇怪的數字,不過澳門多的是那些賭場的免費巴士,基本上不坐公交也可以的。比較奇特的還有澳門的公交站牌,是一個滾筒型的,滾筒很小、字也很小,我覺得不太方便遊人查看,一堆人圍著一個小小的滾筒,有人想看這邊的,有人想看那邊的,轉來轉去,頗混亂。而且公交站、公交路線也有點混亂,找到路這邊的車站,到路的另一邊有時卻找不到相應的車站。 澳門公交車上的黃色站立禁區很明顯的,可知基本上沒人會踩它。不像內地,公交車上黃色站立禁區往往是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,被人蹭得黑黑的。大城市裏的人常會抱怨公交系統的不完善,抱怨人太多、車次太少、道路太擁擠,但是,就像羅斯福說的“唯一應該恐懼的是恐懼本身”,我想,唯一應該抱怨的不是大城市的公交系統,而是大城市本身。生活本來是一個整體,包括工作、住宿、娛樂、學習,但由於大城市的“幅員遼闊”,這四個部分很多時候會被長距離地分離,連接它們的往往是一兩個鐘頭的車程,想想都會覺得疲累。(比方說,筆者跑去省博物館當講解員,為了在展館裏講解的那30分鐘,我要耗掉來回車程兩個多小時,時間的消耗相當於我高中時候一周回一次家)公交車、地鐵上,永遠都播放一些腦殘的短片、誇張鮮明的廣告,企圖侵占你因為無聊而喪失選擇性的視覺神經。整車木然空洞的表情,就像一箱子的沙丁魚。擁擠模糊了人與人之間的常規界線,就像第一次工業革命的火車,一車滿滿的窮人富人,模糊了等級界線。二氧化碳肆虐,伴著車輛轉彎急剎時候的劇烈搖擺晃動,無助,胃不適。幾個月大的小孩扯著嗓子哭,我們漠然,殊不知那也是我們自己不適的哭聲,我們已經習慣於抑制自己的本初。大城市往往不是宜居城市,大城市的益處又豈是一般小老百姓消受得起呢? 原諒我的狹隘,大城市。咬文嚼字一下:大,表示它的面積、體積、容量、數量、強度、力量超過一般或超過所比較的對象;城,高墻,古時有防禦力;市,做買賣的地方或一種行政區劃。字面上看起來,大城市是一個剽悍的金剛超人。實際上,那些一線大城市也挺讓人向往的,車水馬龍、燈紅酒綠、高樓鱗次櫛比,風光繁華。而且,大城市也在時時刻刻地發揮著它對周邊城市的輻射帶動作用,不過在我看來,這不過是一種小城市承接大城市淘汰產業或低端產業的模式。相較於大城市的風風火火,我還是比較喜歡小地方的小調調。就像澳門,即使去氹仔,也不過十來分鐘的車程。距離太遙遠,公交系統再完善、再高速率也是徒然,別指望靠公交系統給城市經濟發展加速、甚至提高人民的幸福指數,關鍵在於城市規劃是否合理。 貌似扯遠了,還是說說公交車吧。坐過公交車的人都會聽過“請給老、弱、病、殘、孕讓座”或看過相關標語。我覺得其中“弱”“病”“孕”比較難界定,“老”就很明顯啦,“殘”就形同虛設,中國社會上關於殘疾人的相關設施極不完善,一般沒有殘疾人出門的,除了乞丐。 “弱”是相對而言的。記得周六晚上,我跟LC搭車去觀光塔附近逛逛美食節,周六一天我們幾乎馬不停蹄地走了一天,而且兩人各自背了個大背包、抓了兩大袋手信、護膚品,累死了,再加上搭錯車(繞澳門一圈,回到原地再重新開始,十分吐血),站了很久。好不容易搭對車之後,終於有得坐了,坐下不久後,一個老伯上車了,這時車上已經沒有多余的空位了,在周圍人的頗有意味的眼神壓力下,座位靠過道的LC起身讓座,老伯說“就該讓年輕人讓座的。”(大意如此)。雖然說尊老愛幼什麽時候都是應該的,但我覺得尊老愛幼的主體不一定非要我們這個年齡階段的人,尤其那天我們已經很累很累,雙肩被雙肩包的帶子勒得很痛很痛的,感覺膝蓋都很難把自己撐起來的時候。相較於車上其他人,我們那個時候的身體素質是算弱的,但是每個人都依據我們年輕的面龐,來判斷應該該由我們讓座。有些“病”也是難以判斷,就像《搜索》裏面的葉藍秋,看起來是健健康康的年輕人一個,卻是身患癌癥,一時的情緒失控不讓座被拍錄下來,就引起社會輿論的攻擊。一些病痛、一些不適,當事人沒說出來,誰知道呢?據說“孕”在三個月內,也是很難看出來的,而恰恰在那三個月,是最容易流產的,可是不說出來,誰知道呢?所以說,有些情況下,“弱”、“病”、“孕”的當事人如果沒說出自己的情況,沒人會知道的,說不定別人還指望他為別人讓座呢?普世的觀念,並不一定什麽情況下都合理的。 所謂的娛樂場,都是賭場。娛樂,可以說是放松、放縱自己去找樂子。大概賭博也是找樂子的一種吧,若小賭怡情;但是,賭博也是**的一種,若大賭不慎。 既然聊澳門,就很難避開它的賭場了。澳門是小小的身軀,承載了世界大量的賭資,是世界三大賭城之一,而且據說現在澳門博彩業每年的營業額超過美國拉斯維加斯的5倍。很抽象的數字,我只知道賭資龐大,可是沒什麽具體概念。傳說葡京賭場每天要40人專門數錢(很納悶為什麽沒有點鈔機之類的東西),這種排場倒讓我想到潮汕地區的陳慈簧故居,也有人說當年需要一個專門開窗的仆人,從早上開窗開到天黑、再繼續關窗,以此暗示宅子之大。 像我這種連彩票都沒買過的人,是沒資格談賭博的。據說有一種叫白鴿票的,光聽名字就覺得很別致。不過現在它的操作方式跟普通彩票也差不多。白鴿票起源於清朝的賭鴿,賽鴿以千字文裏的字為編號,賭鴿者所猜的編號如果與比賽結果一樣,就是贏家。這樣看來,即使是賭博,古人賭得也頗有情趣。 賭,除了賭錢,還可以賭石,也就是翡翠的原石交易。還可以賭書,就像李清照與丈夫趙明誠,一人問某文章或某典故出自哪部書、另一人作答,記憶力的考驗。對此,納蘭容若作詞雲“賭書消得潑茶香,當時只道是尋常。”這麽有情趣的場景如今大概只可能出現在學子備考時了,同學之間互問知識點,以期望不會有所遺漏、增強印象,被考試壓力壓著,應該沒有人覺得賭書很有情趣吧。 其實,賭是一種常態。相機抉擇即是一種賭博,賭註就是做出這個選擇的機會成本。就像菲利普斯曲線,表示通貨膨脹率和失業率之間的權衡,菲利普斯的觀點是提高就業率必須以通貨膨脹為代價。日常生活中的選擇也是如此,除非有絕對把握,不然都近似賭博的。 “哪一扇窗,明晨,哪一扇窗/你在哪扇多風的窗口,用小而冷的手/梳那麽長那麽長黑色的憂愁。”鏡頭上仰,剛好框住這個角度、這扇窗,余光中的這段詩順著暖黃的燈光慢慢漾開。在威尼斯人娛樂場的大運河購物區裏,感受異國的建築風格,還有櫥窗式的視覺購物。 從澳門理工學院步行去金沙賭場搭車,繞小道。一路可以看到一些這樣的店,寫著大大的“押”字。“抵押”,“贖回”,感覺跟貸款不太一樣。貸款是透支未來,抵押是挖空過去。 旅行,是一種發現之旅,發現不一樣的景致、不一樣的人情,最特別的是邂逅陌生的自己。比方說這一次,我發覺自己不是狹義上的吃貨,雖然吃了挺多亂七八糟的特色美食,不過沒有特別狂熱地搜捕它們,一切以隨緣為原則,被我碰上了就吃掉;不是路癡,雖然方向感不強,也不會刻意認路,但是憑感覺亂走通常也能找到正確路徑;對帥哥美女不感冒,常在別人的贊嘆聲中懷疑自己的審美觀;很難激動很難沖動,但很容易就退讓盲從,優柔寡斷;很固執,固執得莫名其妙;比較極端,喜歡完全依靠自己,或者完全依靠別人,對於即將發生的事情,完全知情與毫不知情一樣,都能給人以安全感。 有人說,“真正的發現之旅不在於尋找新天地,而在於擁有新眼光。“擁有新眼光?不一定通過實實在在的旅行。翻一本生僻的書、看一場偶遇的電影、上一堂兩腳想要逃離的課、橫穿過一堆普通朋友的嬉鬧。。都有可能帶給你新眼光,但是你要有足夠敏感的觸角。用熟悉固化的語言系統,磕磕碰碰地去跟一個半生不熟的人交流,慢慢地看到他的言與行,慢慢看到他言與行背後的智識、品格和成長背景。這種情境下,很容易慢慢地反觀自身。不要做一個固定房間裏的圓雕擺件,一成不變地承受歲月塵埃的堆積,聽著滿身銅銹的掛鐘機械地報時、輕嗅青花瓷窄口瓶裏的花開花謝、靠著楠木櫃子上那些耷拉著頭的碎花布公仔,慢慢變得陳舊。不要,不要。請通過新眼光攝入新鮮空氣、獲得新視角、新心境。即使無法真切地把自己曝光在完全陌生的環境裏,你總可以帶著初生的獵奇心理,走進幾行字、閱讀一個人、拆卸一場對話。。。無論是給自己還是給其他人與物,重新定義。 “你只有眷顧了一朵玫瑰花,它對你來說才是獨一無二的。正是因為你為玫瑰逝去的時光,才使你的玫瑰如此重要。”(《小王子》)每一個人生時段,如學齡前、小學、初中、高中、大學以及之後,都是一朵玫瑰花。人到了一定年齡階段,都會陷入懷舊的怪圈,你可能以為自己懷念的是那首歡樂跳躍的歌、那部幼稚有愛的動畫片、那種市面上已尋覓不到的零食、那個蓋著蘑菇頭的同桌、那種不想自習卻必須按部就班的氛圍、還有夏夜散步時的涼風和鋪在地上的暖黃燈光。。。其實都不是,懷舊的對象是你自己,那些情境因為你的參與才變得值得懷念。澳門,一截旅行的記憶膠卷,我既在鏡頭前也在鏡頭後,無論是做被攝影者還是攝影者,這些履歷都值得懷念。當然,人不能永遠耽溺於回憶裏,當一個人活得只剩下回憶來暖心暖胃,那他就真的是老了。不能被回憶拖拽,人總是要向前看的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