探訪鄺友良的植物園

久聞鄺友良家有一個很大的植物園，一向沒有著急或好奇去走一躺。這些天因採訪陳燕的爸爸陳誌昆。陳燕講起鄺友良家的植物園，是她父親從事房地產經紀人時幫鄺買的。

元旦以來，天氣一向不晴朗，風雨連綿。尤其南風一吹，大島活火山裡噴出來熱氣，彌漫在火努魯魯上空，整個城市被籠罩在一片火山霧（當地人創造的字Vog，應是從Fog延長來的）中。

今天風向轉了，雲開日朗。Don提議去打高兒夫球。我想球場可能較濕，倒不如去參觀鄺友良的植物園。夫隨婦便，我們拿起相機，穿上蹬山鞋，便朝著植物園馳去。

說起鄺友良，夏威夷，尤其是華人圈中，無人不知，無人不曉。他是典範的ABC；中國人種，在美國夏威夷生長，成為第一個衝進美國政壇的亞裔人士，操縱參議員高位達十七年之久，中間總統都換了五任，直到退休。鄺友良的平生放在任何一個處所都不會如斯出色，他的勝利是映證了中國一句老話＂天時，地輿，人和＂。

１９０６年，鄺友良出身在一個通俗廣東移民家庭。１１個兄弟秭妹當中，他排行第７。中國人＂多子多福＂，＂子孫滿堂＂的觀念和實際行動，給生齒日益銳減的夏威夷增加了不少新的生力軍，同時也成了美國排華案興起的主要原因之一。十九世紀末，中國移民人數幾乎是夏威夷生齒的一半。這個數字著實讓美國當局驚慌。１８６０年卡拉卡瓦國王（King Kalakawa）到中國訪問，美國人甚至流傳，國王會將夏威夷賣給中國。鄺家並不充裕，四歲的鄺友良便開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，在田裡拾豆，下水池捕魚蝦，跟大人去賣海鮮。貧窮並沒有阻礙他鴻鵠般的誌向，反而成了脫貧的動力。求學的路上因學費而坎坎坷坷，時斷時續。在夏威夷大學，四年的課程用兩年完成了。但他並沒滿足於此，又再接再勵，以優異成積進入哈佛攻讀法學博士。半途因無法負擔昂貴的學費而停學兩次。但他不棄不捨，最終拿到了哈佛法學博士，成為哈佛第一位華裔法學博士。他的女友因他的學業而苦心等待了他八年，方結為連理。婚後育有三男一女。

他帶著十幾年苦心求學得來的知識開始步入社會。與人合股開設司法事務所，參與當地議會選舉，向當時頑固的種族勢力挑戰。憑著東方人的聰明和過人的政治膽識，鄺友良在夏威夷成為美國第５０個州的那年（１９５９年），闖進了清一色由白人壟斷的國會，成為第一位亞裔參議員。勝利進入了美國社會主流，為各少數族裔的人權，平等，自由吶喊。

是華人的聰明，夏威夷這塊多元文化的泥土，和美國民主平等的風氣，以及本身的鴻鵠洪誌培養了鄺友良這麼一位傑出的政治人物。＂天時，地輿，人和＂在他身上完善展現。然而，＂多子多福＂卻是另一回事兒。在他的２００４年逝世之前，他的大兒子因理財不當而宣佈破產。小兒子因不滿怙恃盲目地為長子填補財政赤字而使得家產分派不均，一咬牙，將怙恃告上法庭。＂我花那麼多錢送他讀最好的司法專業，他卻用此來對付我，用這種辦法來給我送終。＂聽到９７歲的鄺老這番話，旁人皆替他難過。

清官難斷家務事。父子兩輩皆為司法出身，卻無法擺平家庭糾紛而庭上相見。所以說，財富過多，不是福，是禍。貧寒出身的父親，窮平生拼打，為孩子撐開一把遮陽，雨的巨傘。不孝之子卻因貪婪而攪擾他晚年清淨的生存，乃至含恨而終。悲哉。

近一個小時的車程方抵達座落在遠郊的鄺家植物園。園內原是一片香蕉地，佔地７２５英畝，後來主人引進了東南亞幾百種花草植物，並將這裡分五個園區，用五位先後與鄺共事的美國總統之名定名。聽導遊說，１９５０年鄺友良花五萬美元，分三次買下來這塊地，是為了安頓孩子們學騎術的馬匹。沒想到，二兒子沒有跟哥哥和弟弟一樣進法學院，而是迷上了園藝業，將此地變成了奇花異草，奇珍異果的植物園。

鄺老漢婦生前常來這裡，現在已冷僻了許多。大堂內桌椅整齊地擺放著，卻空蕩蕩無一人，有種人去樓空，繁花盛世不在的滄桑感。若大的植物園只有一位女性在辦公室打理日常工作，另一位是園工，負責清算園內的殘枝敗葉，今天還充當導遊，而遊客就我和Don倆人。那裡的野貓比人還多。我尋思，這麼大一個園林，雖然當時買得廉價，但要維護卻是很大一筆開銷呢。導遊說，我們對公眾開放，常有學生，遊客來，收取門票，同時也因地取材，將成熟的生果如香蕉，荔枝，龍眼，檸檬等放到市場銷售。這裡種了一大片叫＂Ti＂的植物，當地人用這種葉子做草裙舞的裙子，二角五分一片葉子，賣得可好了。菲律賓人還用此葉包肉和糯米來蒸烤食物。

隨著進入園林，這種消極的情緒很快便會被裡面的世外桃園般的氣象所改變。起首聞到的是玉蘭花香。我循著香氣找到了樹，經導遊的贊成，摘了一朵插在耳邊。林子裡的鳥見有人來，唧唧喳喳叫個一直。以檀香木著稱的夏威夷，現在檀香樹幾乎絕跡了。鄺的植物園裡雖種了幾棵，但不是正宗的當地檀香樹，是印尼移植來的。路旁高樹上結了許多面包果，古時海邊人就靠它，椰子和芒果過活。灌木叢中的薑花異常英俊。導遊說，他有次下班時已累得渾身是汗，但來不及回家洗早而要趕去約會。機靈的他便摘了園中一些薑花抹在身上。他的女友特別喜歡他身上的氣味，問他應用什麼牌子的香水。＂我無意中靠薑花俘虜了她的芳心，後來成了我的老婆。＂導遊是個很健談的人，他在此工作了四十多年，對這裡的一花一木都如本身的孩子般熟習。＂你看山頂上那一排松樹，以前庫克船長發現夏威夷島時，喜歡種這種松樹，它那筆直的幹可用來做船上的桅桿。而那種Norfolk松最適合當聖誕樹。＂檸檬樹上結的果跟橙子一般大。那些長得像香瓜的是可可，我們吃的巧克力就是用它做的。＂你拿歸去，放在烤箱裡烤一會兒，它的味道就像是吃沒有甜味的巧克力一樣。＂哈哈，這個季節居然有枇杷，我興奮得跳起來。導遊一邊介紹，一邊用手中的鐮刀割些果子給我們。香蕉樹上初放的紅花若有著荷花的韻致。柚子樹下滿是黃澄澄的大柚子。一路走來一路嘗，快到目得地時，Don和我的手上，褲口袋裡滿是各種生果。一大片荔枝，龍眼和芒果樹恰是花季，待五個月後就成熟了。＂這片荔枝樹有６，７個品種，如糯米滋，桂味等。你們六月的第一，二個禮拜來。那時滿園滿是荔枝，龍眼和芒果的香味。＂聽導遊這麼說，我已開始向往六月份的到來。

一大圈走下來，花了足足兩個小時。辦公室那位女生迎出來，體貼地給了我們一個塑料袋裝生果。我發現，在她身旁，是一棵綻放的棉花樹。太神奇了，這裡什麼都有。我忽然明確，鄺友良的二兒子為什麼放下法學院不讀，而對農場植物園情有獨衷。我已愛上了這裡。也稍能懂得農民對地盤的那份情感。人們只要在神奇的地盤上辛苦耕種，對天然接近，傾聽它們的聲音，衣食住行都可從地盤上獲得。生存在城市裡的人們，什麼時候能力明確，寰宇人三者的關系。什麼時候才會覺悟，再現代奢華的生存，也比不上鄉村裡的田園生存來得真實，安閑與滿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