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晝1點35分,大陸航空公司的一架波音767,緩緩從紐約機場第125閘口抽出來,作90度轉身,之後,朝著跑道繼續滑行。
機艙內很空,大約才一百多名乘客。常日,由紐約直飛夏威夷的這次航班總是人滿之患。三周前我們飛往紐約的那趟航班上,一個空位都沒有。近十小時縮在窄小的地位裡,睡也不是,坐也不是,弄得頭昏眼脹,腰酸背痛的。而今天,我一個人獨享中間三個位子,如中彩般欣喜若狂。試想,一張經濟艙的票價,能獲得頭等艙的待遇(飲食除外),關健是連續十個小時的長途飛行中,能伸長胳膊和腿,美美地睡上一覺,是多麽美事啊。Don坐在靠窗的兩個位。我們之間隔著過道,為了這"頭等艙"的待遇,我們只好暫時分開。熊掌和魚翅弗成兼得。
飛機在長長的跑道上滑行一陣之後,輕盈騰空而起,如驕健的雄鷹,平穩地向高空攀升。我合上手中傑克﹒倫敦的<海狼>,習慣地閉上眼睛,以減輕由急速傾斜向上和高空白氧所造成的身理不適反應。忽然,從飛機的右翼發出不正常的振蕩聲,猶如急速運轉的電風扇碰到阻礙物所發出的響聲一般。我以為是本身的錯覺,睜眼側耳細聽,隱約感覺到這種振蕩聲和飛機自己的噪音有所分歧。這時,空服人員從前後集合到飛機中間的過道上交談,但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。乘客的頭不由自立地探出,好奇的雙眼投向空服人員,不知發生了什麼事。
大約在飛機離開地面30分鐘後,機艙裡傳來機長的渾厚而平靜的聲音。飛機在空中遭受飛鳥襲擊(Bird Strik)。那隻不利的候鳥被機翼強力吸住,導致引擎出故障。雖然引擎尚未落空操作功效,但不敢確定十個小時的飛行能安然無恙。機長與地面取得聯系後,決定打道回府,以確保乘客的平安。不過,在降低之前,飛機仍需繼續飛行一陣,以將機上的燃油全體排放出去,方能在著陸時不致於引起大火。
機長簡要且輕描淡寫地將出現的問題向乘客宣佈後,艙內出奇地安靜,沒有出現正常的,應有的騷亂和動蕩。也許所有的人都被這突發事宜嚇呆了,或是對機長宣佈的事實基本還未反應過來。而我腦海裡連忙閃現出本年元月份飛機迫降紐約哈遜河中,乘客在兩邊的機翼上期待救濟的的情景。當時也是因為候鳥(Canadian Geese)的原故,導致兩個引擎皆受損而失控。機長刻不容緩地作出決定,將飛機下降在冰涼的哈遜河中。因救濟船隻和隊伍即時趕赴現場,機上所有乘客免遭一難,成為航空史上的佳話。機長也一夜之間成為美國國民的豪傑。從那次事宜我懂得到,所有的飛行員都受過若何處理緊急變亂的專業訓練。我完整信任機長能有應變的辦法和才能,只是我們不知道變亂畢竟有多嚴重,不過有一點我很清晰,我們的情行和那次變亂有些分歧,我們在陸地,並且下面滿是居民室廬。假如飛機失控,一頭栽下去,確定粉身碎骨的,還將連累到地面無辜的人。想到這我忍不住汗毛倒豎起來。此時,Don起身坐了過來。我兩手緊抓住他的手臂,著急的雙眼望著他,願望能從他的眼神裡得出什麼結果來。Don笑一笑,拍著我的手說不會有大問題。"巧的是,"他繼續說,"今天USA Today的頭版頭條恰是提到候鳥襲擊飛機之事。"他的那份鎮定安撫了我。更重要的是那令人不安的噪音消逝了。可憐的鳥,從加拿大飛來避冬,卻慘遭人造大鳥碾成肉醬。"天高任鳥飛"一說,在這個時代得打扣頭。
艙內仍是平靜。從椅背上的電視屏幕的反光鏡中,我看到前排靠窗的年輕女子正在無聲地抽咽,她身旁的須眉抱著她的頭不斷地親吻,撫慰她。後排靠窗的黑裔女性低聲給她年幼的兒子讀書講故事。而我左邊靠窗的須眉正用他的手機對著窗外拍攝,我順著視線朝外看,只見機翼後面的管道裡正在排放燃油,如高壓消防籠頭裡噴出的水般。職業的敏感使我從背包裡掏出像機,敏捷按下快門。我很想起身,將艙內每位乘客此時的臉色拍攝下來,更想知道他們內心的設法主意。但我缺少勇氣去這麼做,更不願意觸動人們緊繃的神經,誤以為我給他們拍遺照而跟我過不去。
屏幕上顯示飛機在原區域繞圈子,十分鐘…二十分鐘…三十分鐘…四十分鐘,在漫長而無盡頭的四十分鐘捱過去之後,機翼後面燃油噴射終於停滯。飛機開始降低。我不知道十個小時飛行須要若幹燃油,但我知道兩個管道同時排放,要整整四十分鐘。大陸航空公司這趟飛行可謂損失很大。我驚訝地發現,此時,我沒有為本身的性命擔憂,卻在考慮航空公司的好處。
飛機"砰"地一聲觸地了。雖然粗魯了點,至少安然且沒有著火。機艙內響起了熱烈的掌聲。"感謝機長"有人大呼著。舷窗外,消防車,警車,救護車排在跑道旁,紅色,藍色警燈旋轉閃耀,如電影裡常見的場面。我和Don緊緊相擁,我的眼淚唰地往下淌,有種劫難還生之感。同是也覺得,性命如朝露,消從即逝,太短暫而軟弱。應好好珍愛。Don走進候機室,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書店,去買當天的USA Today報紙。
燃油排放
警車,消防車,救護車,一路護送到閘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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