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70418雄伯遊記
一宿無語醒來,一反我平昔不吃早餐的慣例,我在嘉義教師會館近鄰的小吃店吃一碗簡易的米粉湯。遠因是我幾年前,開Neon老爺車在此住宿時,一時忽視,汽車尚未熄火,車門即已反扣上。束手無策之際,就是近鄰小吃店的老板娘主動供給我開鎖匠電話,以三百元代價打開車門鎖解困。只好每次經過時,以吃一頓廉價早餐以為回饋。
老闆娘可能勞頓於現實生存的奮鬥,看來與一般的五十幾歲的婦女沒有什麼兩樣。令我覺得詫異的是,一位差不多的同年的壯漢進來點早餐,跟她打情罵俏之餘,還對旁邊友人介紹:「別看她現在年歲大一點。想當年可是生成麗質。」
好 一個典雅文言的「生成麗質」,讓他用台語說得那麼輪轉。不禁讓我想到,出身在台語家庭的我,由於長年讀書及身為中學教師的職業習性,卻始終以國語為思維、 說話、溝通的習慣。要我用台語將典雅的詩詞文言用台語表達,還真有相當的難度,更不消說,透過教導制約的意識形態的潛移默化,早已使我忘記什麼叫著「母 語」所彰顯的政治內涵。
車一直輪地,我沿著嘉義農場的山腰公路前進。途中除了覺察到路旁水庫的河谷近乎乾涸外,沒有什麼特別的體驗。抵達南橫的溫泉勝地「寶來」,已經是正午一點半。促在小吃點吃一碗牛肉麵,又再繼續趕路。
由 於一路上迷霧深鎖,再加上高山空氣嚴寒刺骨,我近乎凍僵的手緊握著油門把手,慢速地堅忍前進。幾經迷失、徬徨、失蹤的心境,最後到達最岑嶺的轉捩點「掗 口」,已經是黃昏五點多。由於精疲力竭,本想就在「掗口山莊」過夜算了。不虞山莊櫃檯要價一千八百元,我以單身一人為由殺價。他堅持旅館規矩依房不依人, 但還是改口打八折算一千四百四十元。我神情依舊不為所動,他看我頭戴平安帽的一副自助旅遊的裝扮,主動跟我建議,再騎四十分鐘到「利稻」,那兒有通鋪,房 價較為廉價。
我觀看「掗口山莊」鄰近還有些天光,迷霧也較為消失。我內心自肘一下:「就算騎慢一點,兩小時的行程,我應該還撐得住?」於是剽悍之心復興。現在你可能稍微懂得我一點吧?我平昔為人溫文儒雅,遇事隱忍退讓,然則骨子裏依然無法擺脫那與生俱來的內在性命力的剽悍。我往矣!
剽悍真是「說來輕易做來難」,英文所謂Easier said than done是也。離開山莊不到十分鐘,機車前面就開始搖擺,停下來檢查,原來是前輪氣消退到一半。此時言後悔後退都已無意義,因為要出來自助旅遊就不要有「假如」的觀念。就像「米蘭昆德拉」Milan Kundera在「性命弗成蒙受之輕」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 所說的:「性命只有一次,無法重來。」我們為當時的情境,當時的心態負責,做了決定就認了。無人能那麼精明地算計,我們性命轉捩點的每個抉擇都是正確和理性。
機 車在半推半騎中慢速前進,天色也由矇矓迷霧轉變到周圍一片黝黑,只剩我一道車燈照亮。這時雙重憂慮開始侵襲上來,一是本來還算足夠的汽油,由於慢速猛催 油,消費頗為急速。另一個憂慮是以這樣的速度要到達「利稻」,生怕是十點以後的事。只是憂慮畢竟是主觀的心態,在現實上我已經是卒子過河般,除了前進別無 選擇。甚至疲憊想歇息都弗成得,因為油門一關,周圍馬上陷入一片陰郁,心理的恐懼會隨之來。
上天憐我,並無意將我真正考驗到心力弱竭的田地。在八點多上下,我終於碰到一間路邊的農場民宿,一大間通鋪只租我五百元。當然是讓我大喜過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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