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一陣陣海風,把我從夢中吹醒,在車左窗邊是,整潔分列的橡膠樹,橫排縱列地,排排成片,片片成林,濃烈的綠色,跟著升沉的地勢,塗滿全部遍野的膠山。右邊接近車窗的是令人梗塞的海景,一排椰子樹,跟著南中國海風婆姿舞動,心裏數算著椰子樹,再想著那數學難題。海岸是白沙如練的海灘,再去,就是一望無際的,湛藍的天,幽藍的海。 到了丁加奴的周府,哥打巴魯丁加奴(Kuala Terengganu)已經是下晝三點多了。簽入一家破舊的旅店,把行李卸下,再沖刷一番後,就到海邊去了。馬路沿著海邊向北伸延,左邊是一棟棟小巧密集的馬來浮腳屋,依著海岸整潔地並肩而立。右邊是海邊,看像一個半月灣。太陽正落在西部馬來半島的中心山脈,陽光從這臨海水鄉的平地上,慢慢向上向椰子樹宵挪動, 從馬路邊望去,面前是一片白沙似練,再去是滾滾的碧波,像從天上瀉下來的一匹藍色偉大的綢緞,在湛藍的海空下,縱橫萬裏地鋪開,一向伸展到了天水相接的天際。一陣風吹來,在金黃的陽光下,把右邊南中國海的海面上,泛起片片金鱗,閃閃耀爍。是個潮落時分,潮流在淺灘上,跟著漸漸吹來的海風漣漪著,很有紀律得一進一退,像一只兵敗的部隊,屢戰屢退。那濺著白水花的浪頭,就在這麽一來一回中,賡續向下灘潰退。 馬來人們已經在淺灘上,老老小少都卷起五顏六色的紗籠,拴緊在腰間,走在水面不及膝蓋的灘上。極目望去,點點的人影在遠在天邊下蠕動,讓人受驚這淺灘是如斯的寬廣,像一位慈祥的祖母,生怕不備的人們突陷深水,以徐徐的陡度,供給一個無比遼闊的水下平台,讓孩子們在藍天碧海懷抱中,無憂無慮得行走自如。 死後的沙岸上,一張張懸在半空中橫竹竿上的漁網,跟著海風飄拂。漁網後,是一塊塊架起的平板,上邊是已經曬得很幹的小魚,像一張薄厚紛歧的銀色地毯,大大咧咧地批在台上。魚堆上,飄動著嗡嗡作響的蒼蠅,風裏隱約夾著鹹魚的發黴味。遠處東部海面,打魚歸航的漁船,船頭向著西下的斜陽,金黃色的陽光,把一艘艘船頭的輪郭,輕盈地滾上一邊閃耀的金色光澤。船只一泊岸,一組由三個馬來小孩構成的,馬來鑼鼓樂隊就向前擁去,那輪偉大的馬來銅鑼,系在三輪的手推車上,鑼邊上漆上了花團錦簇的馬來圖案。 斜陽正曬下最後的余暉,天邊漫溢著色彩斑駁的彩霞,像披上一層清談色調的輕紗,和萬頃碧波的水色,交相輝映。比來海面是一縷深藍色的飄帶,再上端的是另一縷像極了粉紅色調絨毛的飄帶,接著才是一大片極微藍的夜空。慢慢得,天空逐漸得釀成紅藍相間,色調從濃到淺,渾然一體。真是斜陽好一幅斜陽如血。天慢慢暗下了,那消沉單調的銅鑼聲,波浪聲和瀟瀟的風聲,在天水間一片蒼莽的暮色中,舒緩美好,不休止的旋繞回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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