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我從東方來》之四 一進入意大利,腦海裏起首湧現的不是神思已久的羅馬競技場,不是出色絕倫的比薩斜塔,竟是如許一幅畫面:月夜裏,乘一條兩端尖尖的叫貢多拉(Gondola)的劃子,在威尼斯的水巷裏漫遊。水聲、櫓聲,月光、燈光,……直到天明。Gondola—記不得向往若幹年,我此次必定要圓了這個夢。 卡托尼卡大運河的黎明是那麼壯麗,霞光映在水上,喜悅露在臉上。在聖托馬水上巴士站乘上渡船,我們從外島走水路達到內島。望著岸邊的威尼斯,我有點不想上岸。據說威尼斯每百年要下沉25厘米 ,猜測要成為滅亡之城,不是有一部小說叫《死在威尼斯》嗎? 我問同業的兒子:“不克不及在咱們上島時沉了吧?” 20歲的兒子露出寬容的笑顏:“小聲點,別讓人家聽見,要笑話你的。” 其實我知道本身有點矯形,也沒畏懼過要死在水都。只是借著一點輕松的打趣,來掩蓋本身對這座城市“近鄉情怯”的情愫。 踏著仿佛漂在水上的堤岸一路遊覽。導遊指著路上的木墩和木板,象正大綜藝一樣提問其用處。八門五花的答復都沒貼題(不得分),本來是在水漫金山時搭橋用的,全世界可能只有在威尼斯有此景觀吧。 在總督府與牢獄之間狹小的府邸溪道上空,有一個奇特的小橋。我在許多書中知道了它的名字“太息橋”。鏤空的兩扇方窗,精巧的石刻雕塑,還有橋下愁悶的河水,使我也不由自立地發出太息:這就是太息橋嗎?囚犯從陰郁的牢獄到府邸的法庭受審,必需要經由這座橋。從窗欞看著蔚藍天空中飛行的鴿子,看著運河碧水上穿梭的渡輪,太息!只有太息了!這種精力上的摧殘一點兒也不亞於牢房裏的酷刑。我久久望著這個有名的小橋,好象看見階下囚盼望自由的雙眼,耳邊回蕩著一聲聲不停的太息。 聖馬可廣場(Piazza San Marco)是威尼斯最有魅力的處所。聖馬可大教堂、總督府、在朝官官邸、連拱廊、鐘樓……,美不堪收。我和兒子在廣場和鴿子遊玩,見過世面的鴿子胖胖的,象住在三百間房子裏的九名在朝官一樣清高。我替囚犯嫉妒它們的自由,恨不得用玉米把它們撐死(一小包玉米粒竟要1000裏拉)。 拉著兒子急促奔向停著貢多拉的渡口,迫在眉睫地要上船。100美金的費用讓節省的兒子心疼,我豪放地告知他:“用100美金圓我20多年的妄想,值了!”固然沒有月夜,也沒有燈影,可嘩嘩的櫓聲就足以使我沉醉。摸著船邊的小金人,摸著翹翹的船尖,又一聲太息呼出。我曾坐大汽船走過東海、黃海,我進過軍艦、潛水艇;也曾在北海、西湖泛舟,在長江、滇池擺渡。記不清坐過若幹次船了,只有這條小小的船兒不知在什麼時刻進入了我的夢鄉, 二十幾年來一向讓我魂牽夢縈。在初春的陽光裏,我們沿著彎曲的運河遊覽。拜倫、歌德、佩特拉克的遺跡,裏阿爾托橋的商號,拯靈聖瑪利亞教堂……,船夫一一指導著遍地勝景,兒子興趣勃勃地翻譯著。我的眼光好象沒有核心地在飄揚,蜿蜒的水巷在櫓聲裏把我的思路帶到不著名的遠方。覆蓋著威尼斯喧嘩的繁榮,我卻體驗到無欲無求的安靜。 “在寂寞的海岸上自有一番斷魂的歡欣,在大海之濱,有一種世外的境界,沒有人來打攪,海的呼嘯裏有音樂之聲。”誰的詩句已經記不得了,但我信任這必定是在貢多拉上獲得的靈感。 45分鐘的“船遊”好象只是一瞬,我們向勤奮的船夫道別,也向貢多拉道別。我站在小小的船埠,望著斜陽裏遠去的劃子,一顆心也跟著漂向遠方。“我乘過了貢多拉”,知足的喜悅掛在嘴角,我發出深深地太息,了卻了一個多年的妄想。 來到威尼斯的水晶作坊。工匠的表演讓我瞠目結舌,樣品的殘暴讓我不忍離去。我一貫愛好亮晶晶的飾品,一咬牙買下兩套水晶項鏈和手鏈。看著發出夢幻般光線的首飾,我一邊暗暗詛咒本身的“敗家”,一邊心滿足足地輕輕嘆了口吻。 踏著斜陽,踏著奇特的石板橋,我們返回渡輪。回想晚霞裏花團錦簇的威尼斯,我把沒在月夜裏泛舟的遺憾丟在風裏。我拿出水晶項鏈系在頸上,象把威尼斯 —這顆亞得裏亞海上的明珠系在心裏。輕輕拉著兒子的大手,我們竟不約而同地一路發出一聲太息…… 13.02.01 Venezia |